第三十四章 我愿化身石桥(上)(1 / 2)

大唐不良人 庚新 6955 字 2个月前

呛啷

锁链落地时,发出清脆的响声,令魏三郎几乎怀疑自己是在梦中。

他疑惑的抬头看着面前的狱卒。

却见这个满脸络腮胡子,眼神带着阴鹫的中年汉子冲自己点点头“你可以走了。”

“走”

魏三郎苦笑起来“是送我上路吗断头酒有没有”

狱卒眼神奇怪的看着他“谁说要杀你了你现在从这门出去,向前一直走,走过巷口,然后去哪你可自便。”

魏三郎整个呆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狱卒颇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有贵人保你,快走快走。”

推了推魏三郎的肩膀,示意他快出去,不要在这里碍事。

多少年了,进这长安狱的犯人不知道多少。

除了当年那个放火逃狱的家伙,还是第一次看到有贵人做保,就为了保眼前这军汉。

虽然不知这犯人到底犯了什么罪,但是看他被关押入死牢,还有太子过问,当是大案。

就这样还有太子发话,有贵人做保,保他离开。

这辈子,只见过这么一次。

想到这里,狱卒压住心头的烦躁,语调放平和道“真的,有贵人保你,你自由了。”

也不知这军汉背后站着什么人,日后会不会有飞黄腾达之机,还是注意点,不要得罪了人。

魏三郎这才如梦初醒般,向着狱卒用力抱了抱拳,道了声多谢。

然后顺着门出去,按着狱卒之前说的,沿着巷子一路往前,前方应该是条大道,隐隐看到人群川流不息。

久违的阳光从头顶照下。

那种温暖的感觉,令他心里一阵激动。

只有真的失去过自由,才会如此渴望阳光。

也只有真的死过一回,才能体会到活着的美好。

他走到巷口,一眼看到有人在等自己。

“萧归”他向那人喊。

这一声后,巷口有两个人同时转头向他看过来。

左边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人,额头上刻满了皱纹,这大概是常年皱眉所致。

脸上的神清,有些愁苦。

但是看到魏三郎时,他那双黯淡的眼神立刻鲜活明亮起来。

“三郎”

站在萧规身边的另一人,魏三郎是第一次见,看着比较脸生。

此人身材高大,身上的穿着考就,发髻高梳,腰间挂着玉扣、香囊,小刀和横刀,皮肤看着也比他们这些陇右出身的军人要细腻白皙许多。

细看,面上还有些许扑粉的痕迹。

这是高门大姓出身的人,才有的习惯。

魏三郎看到此人,感觉有些怪异,自己与萧规都是陇右兵出身。

与这长安的高门大姓,并无任何交集。

这衣衫华美的贵公子,怎么会与萧归站在一起

心中疑惑,已经走到面前,先向萧归点点头,再向那贵公子抱拳“不知”

话还没出口,那人已经闷闷的道“我阿爷是萧嗣业,我是萧归。”

魏三郎看着眼前这两个萧归,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左边的,是他一起在陇右当兵的萧归。

右边的是兵部尚书萧嗣业之子萧归。

同名不同命。

正不知如何称呼,陇右兵萧归道“是这位萧郎君将我从狱中带出来,也是他让我在此等你,我与他商量好了,以后他做萧归,我做萧二郎。”

说了一句后,萧二郎向魏三郎露出一个凄苦的笑容“一帮老兄弟,现在只剩下你我了。”

牛七郎死了。

张敬之也死了。

还有许多人,他们并不能看到今日的太阳,永远留在了昨夜。

萧归手摸着自己腰上的玉扣“你们能活下来,已经不错了,做了那么大的事,幸亏有贵人愿意保你们。”

“多谢,多谢萧郎君。”

魏三郎只是率直,并非不知变通。

他向着贵公子萧归叉手行礼,同时心中又充满了疑惑“萧郎君为何要保我们”

萧归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一番“要保你的不是我。”

“那是”

“是开国伯。”

萧归解释道“我本来是去拜访开国伯,然后他交代我把你们这些陇右老兵保出来。”

停了一停,他又道“命虽保住了,但你们的军职不可能再有了。”

事实上,这事远没有这么简单。

首先是苏大为知会了太子李弘,由李弘点头,答应留下魏三郎和萧二郎的命。

然后再让萧归出面,把人保出来。

其中牵扯甚大,许多人完全是冲着苏大为的面子。

如果不是苏大为透露这个意思,谁敢去私放这种重犯。

也只有苏大为开口了,太子李弘才愿意顶着巨大压力,做这种徇私之事。

“是总管”

萧二郎激动的拉着魏三郎的手道“是总管保我们。”

萧归在一旁看着萧二郎和魏三郎两人的脸庞,看着他们激动失态,心里则有些复杂。

他本来是听了萧嗣业的话,想去结识苏大为。

不想苏大为居然毫不见外,直接把这么重要的事交到他手里。

话说回来,这苏大为,好大的面子。

擅闯宫禁,这是要诛九族的重罪,十恶不赦,但苏大为居然能令太子同意放人。

而且连死去那些人的家人,也得以保全,不用充入贱籍。

为了苏大为一句话,改了法度。

这是何等巨大的能量。

对此,萧归也只能在心中惊叹羡慕。

难怪阿爷让我尽力与此人结交。

“你们二人真是好运气,认识开国伯这样的贵人,满大唐,我看再找不出一个愿意这样帮你们的人了,旁人就算想帮,也没这么大面子。”

萧归叹了口气“你二人随我来吧。”

“要去哪里”

“开国伯交代我帮你们寻个去处,暂且跟着我吧。”萧规招了招手,有府中下人上来,躬身送上两把刀。

萧规示意魏三郎和萧二郎接过。

“这是”

“这是折辱之刀。”

萧规正色道“刀比寻常的刀短三寸,无锋。这刀是我私人送你们的,提醒你们记得今日之事,军人的刀,只能向外,永远不能对着自己人。”

魏三郎脸上的咬肌浮现。

萧二郎面上露出羞愧之色。

虽然还不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但也明白,昨夜的事绝不是苏大为的意思。

他们这帮陇右兵,被人当枪使了。

折辱之刀,是记住耻辱的意思吗

“喏”

“周二郎,我的好兄弟,好久不见了”

西市的思巴尔的烤肉店里,思莫尔热情的张开双臂,对面的周良哈哈一笑,轻微与他抱了一下。

思莫尔招呼着周二郎在对面坐下。

“思莫尔,你这才回长安吧。”

“是的我的朋友,我这趟生意,一去两年,当真是想念长安的朋友。”

思莫尔哈哈笑着,拿起桌上的酒壶,主动起身替周良杯中倒酒。

“尝尝这个,这是西域最好的葡萄酒,是大食那边种植的葡萄,那里的太阳比长安的更热烈,葡萄甜,酿出的酒特别醇厚。”

“葡萄酒必须要用冰镇着才好喝。”周良笑道。

“周二郎果然是行家。”

思莫尔笑着拍拍手,立刻有一名红衣胡姬,提着一个木桶走上来。

桶里发出哗啦响声。

全是凿得细碎的冰块。

思莫尔用筷箸夹了一块冰到周良的杯中,又夹了一块给自己,然后举杯示意。

“请。”

两只酒杯轻轻一碰,杯中猩红的液体晃动了一下,冰块撞击着杯壁,发出清悦的响声。

“嘶爽口。”

周良抿了一口,只觉葡萄的香味和酒的味道,自舌尖弥漫开,微有些涩意,但冰块的凉意冲淡了这种微涩。

酒意入喉,精神顿时一振。

放下酒杯,他看了一眼笑吟吟看着自己,一脸期待的思莫尔。

这数年不见,思莫尔好像更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