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1 / 2)

大唐不良人 庚新 12722 字 2个月前

小小一枚银丝,透过来连绵不绝的劲力。

仿佛沧浪之水,前浪未尽,后浪又生。

如小山般庞大的巨鲸张开大口,将苏大为身上的真元不断吞噬。

鲸吸

唐镜光芒璀璨,金光如同镇魂钉,直透苏大为身体。

将他的影子,牢牢钉在地上。

那黑影拚命挣扎蠕动,但却无法从唐镜下挣脱。

“还不束手就擒”

袁守诚一双大手,左手赦令为“封”,右手显出古篆“镇”字。

向着苏大为顶门拍下。

道家真言符箓,配合坎离水火中天决。

轰隆

只听一声巨响。

眼前画面陡然破碎。

银丝一卷,穿透苏大为的身影,扑了个空。

唐镜金光透过苏大为的身体,那身形竟像是泡沫般消失。

“幻术”

“不是幻术”

李客师面露凝重“阿弥有一门神通,可分身化形。”

话音未落,扑空的袁守诚早已冷笑一声,径直向着聂苏扑去。

“苏大为能逃,聂苏小娘子却逃不了。”

封镇二印。

直向聂苏身上拍去。

聂苏神色一变,双手一张,无数水波自面前幻起。

波光粼粼,如一面大镜。

镜花水月之术

袁守诚却是不管不顾,张嘴一吹。

一股先天真气从他口中喷出,笔直射中聂苏身前水镜。

只听哗啦一声响。

水镜瞬间破碎。

后方的聂苏,脸上露出决然之色。

一双如青黛般的细眉扬起。

双手十指连点。

嗤嗤嗤

无穷无尽的河水,随着她的手指,化为万道水箭,迸射向前。

每一支水箭,都有穿金裂石的劲力。

二品异人。

聂苏虽然甚少与人动手。

但她仍是二品境界。

“我才不要,做阿兄的累赘”

动手到这一刻,双方已经打出了真火。

纵然袁守诚想留手也办不到。

因为他已经从聂苏身上,感到足够威胁的压力。

“聂苏小娘子,竟有如此神通,是贫道小看了。”

声音未落。

早有李淳风在一旁低喝一声“小苏,还不住手”

大手一挥。

那唐镜呜地一旋,飞上半空。

如同一轮金日。

一道笔直光柱,将聂苏钉在原地。

昔年李淳风曾赠一面唐镜给聂苏护身。

后来被苏大为取去给了安定思小公主。

那时不曾想到,有朝一日,这唐镜居然变成克制聂苏的法宝。

李客师手中钓杆微微颤抖,发出嗡嗡响声。

他的眼中精芒一闪。

一抖手腕。

钓杆甩出。

杆上银丝随即暴射向一个方向。

找到了

阿弥,纵然你是一品大能,潜匿藏形。

但你的修行是我教的。

你瞒不过我的感知。

况且,你还记挂着聂苏,还顾念着恩情。

这样的你,一身实力,又能发挥几成

银丝如箭。

嘶地一声,划破空间。

在禹王庙前飞速一绕。

一团人形黑影,立刻被银丝封住。

那是

苏大为的影子。

充满戾气的血红双眼,自黑影中张开。

不对

是分神之术

李客师心头一跳。

却听到头顶上方,传出苏大为的声音“三位都是我的师长,到此为止吧。”

李客师、袁守诚、李淳风三人,愕然抬头。

只见一只巨大的手掌,从天而降。

那掌中,金色真元流转。

透着似纹非纹,似咒非咒的纹路。

大地在颤抖嗡鸣。

河水受巨力挤压,向四周喷溅。

河岸边大大小小的石堆,一齐跳起。

“陛下陛下真要这么做”

紫微宫中,武媚娘声音显出急切“不提阿弥曾对大唐的功劳,他如今神通大成,我们却要拿他家人做威胁,如果真的激怒他”

后面的话,武媚娘没说出口。

她相信李治一定明白那个后果。

如果能制住阿弥也就罢了。

既然制不住他,拿他家人做威胁,岂非是激怒对方

万一苏大为一怒之下,做出不利大唐的举动。

到那时,又当如何是好

“媚娘,你不知道啊。”

李治手扶着案几,长吸了一口气。

满室檀香,汇聚成长长的白烟,被他吸入体内。

精神稍稍一振,才接着道“苏大为既是白玉京来的人,早就有了修炼之法,但却一直隐瞒不报,还偷偷自己炼成了神通你这个阿弟,如今能耐太大了。”

他冷笑一声“朕已经连续派人相召,只要他回来,朕可承诺,既往不咎,可是他是如何回报朕的

律宗、法华宗、莲宗、净土宗、三论宗,佛门五宗宗主,被他杀光了,天下沙门自此倾颓那都是朕派去的人,他说杀便杀,可曾把朕放在眼里”

这话说得武媚娘也是哑口无言。

一时不知该怎么劝。

心里,也是对苏大为埋怨不已。

阿弥啊阿弥,你可知道自己闯出多大的祸。

如今纵是阿姊想帮你,又如何替你开脱

李治缓缓道“朕会最后给他一个机会,派李淳风等人去请,他若再不识抬举,休说一个柳娘子,便是再多人,只要和他沾上关系,朕一个不留。”

说到最后几个字,杀意勃发。

连殿内的空气,也似变得极寒。

李治的双眼微微眨起红光。

这光芒,令武媚娘都觉心惊肉跳。

陛下啊,难道你真是修炼那密宗转生神通,走火入魔了吗

与阿弥有关的人,一个不留。

那臣妾是否也不能留了

武媚娘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李治自从修炼那金刚六如传授的法门后,就变得很不对劲。

两月前,金刚六如和沙门各宗法师,一齐出手想要在蜀中带回苏大为。

谁知道,苏大为一怒之下,屠光所有法师。

包括金刚六如在内。

各宗精英大能,全都殒落。

失去其余各宗,天皇陛下并不惋惜。

但失去密宗法师,李治则表现出极大的愤怒。

那个过去擅于隐忍克制,肯耐心布局的天皇李治不见了。

如今的李治,似是受不得一点刺激。

他越来越焦虑,喜怒无常。

“朕的转生之法尚未大成,如今金刚六如也不在了再不抓到苏大为,逼问长生之法,朕只怕活不长了。”

“陛下,连沙门各大能都办不到的事,咱们拿阿弥的家人威胁,难道就能做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日月所照,皆朕之臣妾”

李治双眼越发血红。

喃喃自语,仿佛梦魇一般“朕就不信,他一个人,焉能对抗整个大唐就算他不顾念家人、亲友、兄弟,难道还能挡住整个大唐挡住朕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朕若肯消耗百万之众,不信拿不下他”

呯咚

武媚娘心头狂跳,脸色煞白。

黄河水啾啾鸣响。

如千万年一样,自西向东,奔流不息。

而在禹王庙前,三个老道心不甘情不愿的坐到一堆。

身上被银丝缠绕。

头顶上方,还悬着一面唐镜。

仿佛探照灯一般,将三人牢牢钉在地上。

李客师垮着张臭屁脸。

李淳风在那苦笑连连。

袁守诚则破口大骂“阿弥,你这臭小子玩真的还不快把这些东西拿掉,不然我让文生替我扇你几耳光。”

“您老都不是我对手,安文生他就敢向我出手”

苏大为盘坐在三个老道面前,慢条斯理道“他比你还奸猾,到时一定临阵倒戈,劝您老向我低头。”

“放屁”

袁守诚大怒。

不过一转念想想,安文生还真是个这性子。

脑旁仿佛浮现安文生那张笑眯眯胖乎乎的脸。

袁守诚肩膀一塌,瞬间不闹了。

讪讪道“方才咱们和你闹着玩的,现在知道打不过,不打了,快把我们放开,我们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真不打了”

苏大为不放心的问。

“不打了不打了。”

袁守诚连连摇头,又骂了一声“此次是碍于人情,现在三人联手都被你给拿了,这是技不如人,老道人情也还了,现在可以和阿弥你叙旧了。”

袁守诚人老成精,这立场变换自如,毫无愧色。

李淳风也摇头道“圣人让我等出手,我等不得不听令行事,如今答应圣人的已经办了,失手被你擒住,这事到此为止。”

纵然太史令李淳风自己身为异人大能,可以逍遥,可他的儿孙呢

他李家家族和亲朋呢

圣人一句话,他也是不得不依命行事。

不过从心里来说,李淳风也不愿意对苏大为出手。

既有与聂苏的父女情份。

也有与苏大为的交情。

更清楚,就算三人出手,也不是苏大为的对手。

一入一品真仙。

那是对法则的掌握,境界差距,并非简单的数量,所能抹平的。

之前那些沙门僧人,纠结了上千弟子,无数大能。

结果如何

还不是被苏大为一锅端了。

堪称千里送人头的典范。

李客师肩膀动了动。

困住三人的银丝“咻咻”连声,如同活物般,收回他的手间,缩回袖中。

苏大为故做惊讶道“郡公修为高明,我捆住你们的银丝都能收回去。”

“少拍马屁。”

李客师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这银丝本就是老夫传你的,不曾想今日倒被你用来困住我。”

说着,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脚。

又向天空看一眼。

指了指悬浮在天上的唐镜。

“这唐镜,也该归还李淳风了吧”

“老道自己来。”

不等苏大为开口,李淳风将手一招。

那面被苏大为夺去的唐镜,应声而落。

跌落他的掌中,上面金芒一闪。

与苏大为神识的联系瞬间切断。

方才这唐镜、银丝等法宝,被苏大为以一品大能的神识强行夺去。

纯粹以境界压人。

压得连李淳风和李客师都毫无脾气。

不过现在看,他们这三人,其实也留了手,未尽全力。

否则也不可能这么轻松把各自法宝收回。

出手,是为圣人圣旨。

留手,是为了多年情份。

有些事,看破不说破。

彼此微微一笑。

“郡公、岳丈,还有袁道长,咱们现在可以好好叙旧了。”

苏大为伸手示意。

做了个“请”的手势。

四人在大唐相识十八载。

亦师亦友,交情之深,非比寻常。

李客师终日不出昆明池,如今也为了他苏大为,亲自出手。

为的自然不是要清理门户。

袁守诚捶了捶老腰,左右看一眼。

目光扫过禹王庙,又落在聂苏身上。

嘿嘿一笑“这女娃娃就是阿弥你的妻子吧当年老道有事不在长安,喜酒未曾讨得,你欠我一杯酒。”

“只要道长有空,这酒,我随时可以请。”

苏大为向着聂苏一笑,笑容里透着温柔之意。

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此时已经消散。

聂苏绷紧的神经也终于放松下来。

“阿爷。”

聂苏主动上来,挽住李淳风的胳膊。

李淳风哈哈一笑,一脸老怀大慰。

笑了几声,又转头劈头盖脸的向苏大为骂道“你小子办得什么事原本好好做大唐县公不好吗给小苏一个安定的家。你偏要不走寻常之路,如今带着小苏四处乱蹿,惹得圣人发怒。

你这县公是做到头了,你自是不在乎,可小苏呢

还有京中那些旧友,安文生、苏庆节、尉迟宝琳、程处嗣那此小子,当年跟随你从军的那此将领,你到底考虑过他们没有”

这话一喝出来。

苏大为脸色微变。

一时竟哑口无言。

李淳风又指了指沉默着坐到一旁大石上,身形佝偻,似老了数分的李客师。

“就说客师,他本来都颐养天年了,就已经隐退了,为了你的事,不惜抛下家族,离开昆明池,千里迢迢走这一遭,你啊”

李淳风语重心长,带着恨铁不成钢之气“你如何对得起这些关心你的师友”

气氛沉凝。